側臉，很快消失在了車裏……

出租車在卡爾頓酒店停下的時候，黎嫣然覺得自己冷得直發抖。出門的時候也沒想過變了天，應該多加件衣服。現在，她灰色格子的呢外套下，只套著一件單薄的襯衣，鞋也都濕透了。

下了車，她舉著傘站在金碧輝煌的酒店門外，擡頭望了望，高高的酒店大樓看不到頂。

走到門口，甩了甩雨傘上的水，她才走進酒店大堂，上了電梯。

站到3802的門前時，她沒有敲門。腦子裏突然一片空白。為什麽這麽義無反顧的，又來到這裏了呢？

其實，應該沒有必要再見面了吧，他跟李嘉彤都已經……

站在門外正發著楞，門突然“哢”的一聲被打開了。

黎嫣然有些茫然的擡起頭，盛宇淩一身黑色西服筆挺又周正，暗紋領帶也打得整整齊齊。

她沒有說話，他也只是看了她一眼，然後沒什麽表情的擺擺頭，示意她進來。

黎嫣然機械的邁了一步，站到屋子裏。

盛宇淩將她身後的門帶上，站在門廳又看了她一會兒。

一夜之間，她憔悴得讓人心疼，紅腫的眼圈顯然是哭過。外面雨大，她的額發濕漉漉的粘在臉上，褲管和鞋也都濕透了。手裏的雨傘還在滴著水。

黎嫣然眼裏神色黯淡，站在那兒一句話也沒有說，就那樣任他上下打量著自己。

盛宇淩嘆了一聲，縱然剛才心裏有多少氣惱，看到她這副模樣，也只能暫時先拋到腦後。

“過來吧。”他說了一聲，往屋子裏走去。

黎嫣然失神的跟在他身後，走到客廳裏，又站住了。

盛宇淩把她按到沙發上坐下，然後轉身不知幹什麽去了。

這裏雖然沒有總統套房看上去那樣奢華，但也不是普通的賓館房間。有裏外兩間，外面是一個寬敞的會客廳，正中間擺放著半圓形的沙發，靠窗的地方，有一張造型古典的書桌，桌上散放著幾疊資料。看上去，他應該是在這裏處理公務吧。

裏面那間屋子的門虛掩著，大大的窗戶前的紗簾也拉上了，顯得室內有些陰暗和封閉。

雨聲被隔在外面，像是在很遠的地方沙沙響著。黎嫣然覺得自己的心境倒慢慢平靜下來了。

一會兒之後，盛宇淩才走過來，手裏拎著一雙拖鞋，還有一條毛巾。

169到底是誰在玩

黎嫣然一臉茫然的看到他在自己身旁蹲下，將拖鞋放到一旁，又托起她的腿。她驚慌的想躲，盛宇淩緊緊抓著她的腳踝，擡頭盯了她一眼。

她不敢動了，手撐在沙發邊沿，緊張得坐姿僵硬。他伸手將她腳上濕透了的高跟鞋脫下來放到一旁，又把濕淋淋的褲腿一點一點卷高，然後將她冰涼的雙腳放在自己膝上，用毛巾裹上輕輕擦幹。

做完這些之後，等她穿上那雙溫暖又舒適的拖鞋，盛宇淩才站起身，也坐到沙發裏。

黎嫣然抿抿唇，瞥見他嶄新的褲子上那一點點被水洇濕了的痕跡，不知為什麽心裏有些慌亂的跳起來。

“叫我來……幹什麽？”她低著頭，有點含混不清的說。

“你說我找你有什麽事？”盛宇淩一臉淡漠，語氣也很疏離。

“我不知道。應該，已經沒什麽可說的了吧？”

“什麽叫沒什麽可說的？”他沈著聲，冷冰冰的問，“沒什麽可說的，你不也是冒著雨跑過來了？”

黎嫣然的頭垂得更低，是啊，為什麽，為什麽他一召喚，自己就會不顧一切的跑過來……

對於一個已經有女朋友的人——而且還是那麽優秀的一個人——自己這種行為，算什麽？

盛宇淩點了一支煙，將打火機“啪”的一聲扔回到茶幾上，才問：“你真的想離開嘉麗？”

黎嫣然楞了一下，脫口而出：“你怎麽知道的？”

“這麽說，你確實是有這種想法？”

黎嫣然沒有回答，一陣沈默。封閉的屋子內，他指間那支煙的氣味很快彌散開，外面的雨聲隱隱傳來，四周昏暗得讓人覺得有點沈悶。

“從什麽時候開始這樣想的？”

她不知該怎麽回答，盛宇淩突然冷笑了一聲：“該不會是昨天才有這種想法的吧？”

黎嫣然聽出了他這句話裏嘲諷的意味，一陣心傷。

“確實不是。”她聲音微微顫抖著，似乎是感覺冷，下意識的抱住了自己的胳膊。

“那你為什麽不早說，為什麽還要一直在嘉麗待到現在？”

“是啊，我為什麽要待到現在呢？”黎嫣然茫然的重覆了一遍，像是在問自己。

“如果我早點離開，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自取其辱。也不至於一直被你玩弄著而半點都不自知。”

盛宇淩狠狠瞥了她一眼，像是有無限的怒火要湧出來：“被我玩弄？”他聲音低沈又狠厲，一使勁撚碎了手裏的半截煙頭。

似乎是在努力壓制發火的沖動，沈默一會兒之後，他才冷著聲說：“我問你，你跟鄒亦恒，到底是怎麽回事？從一開始到現在，為什麽不管什麽事，他都知道？為什麽這種時候，他會來替你說情？一邊和我纏綿，轉身又把鄒亦恒當知己一樣對他訴苦，讓他去憐惜你，心疼你。哼，你好像和他更談得來啊。”

他說了這麽多，黎嫣然只楞楞的問：“他……替我說情？”

“鄒亦恒剛找我談過了，說了不少關於你的事。黎嫣然，周旋在男人中間，你就沒有一點底線嗎？”

黎嫣然看著他，全身都在止不住的顫抖，眼裏的淚也要湧出來：“我和鄒先生，只是普通朋友。難道我連一個朋友都不能擁有嗎，我和朋友談論自己生活裏遇到的問題，有什麽不對的嗎？！”

盛宇淩靠近她，在她耳邊沈聲說：“跟一個男人當朋友？你怎麽知道，他對你就沒有非分之想？沒有在心裏想過……把你按在床上？”

“你！鄒先生……不是那樣的人！”

“不是？你難道不清楚，男人都是什麽樣的人嗎？還真是單純。”

黎嫣然楞了一下，心亂如麻。

單純……也並不是這樣吧。其實鄒亦恒某些時候，表現出來的那種若有若無的“意思”，她也不是完全沒有感覺到。

本來，自己是完全不可能去回應他的好感的，可是，卻下意識的一直從來沒有認真想過這個問題，還在他面前……一直裝作自己什麽也不知道。

盛宇淩這些話，她突然覺得自己無從反駁。

是的，在裝無辜，在欺騙他，甚至在利用他。明明知道自己早已陷入面前這個人的感情裏爬不出來了，卻還兩次三番的對鄒亦恒保證，自己會離開盛宇淩，會結束這段感情。

一開始是無意識的，但現在，她意識到了……自己，無非是看中了他手中的權利，想為自己的將來謀求一些好處吧。

盛宇淩又淡漠的問了一遍：“你敢說，你真的就只是把鄒亦恒當成一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朋友？”

眼淚更加像斷線的珠子一樣不停往下掉，黎嫣然捂著臉，這才發覺，原來自己一直在做著這樣的事，不管是對誰，都無法交待的事。

“我問你，到底是誰在玩？”

盛宇淩看著她，她抱著胳膊不停發抖，不知是因為情緒激動，還是覺得冷。

她發絲的氣息近在咫尺。他忍不住伸手，扶在她肩膀上。黎嫣然擡起頭，滿是淚痕的迎著他的視線，眼底又是那種迷途的小鹿一樣的神色。

心裏突然狠狠地，像是被針紮了一般。

在這個世界上，她一個人，孤身掙紮……也許，除了像這樣求助於有權有勢的男人，她也別無他法吧。

盛宇淩一個字也沒有說，手裏猛地一使勁，一把把她按倒在沙發裏，壓住狂吻起來。

黎嫣然無力去抗拒，哽咽著任他啃噬一般的親吻著自己的唇，直到嘴唇和舌都麻木得幾乎失去知覺，她才拼盡全力的一把推開他，歇斯底裏的大喊：“你幹什麽！！”

盛宇淩用手背抹了抹嘴角，一臉陰郁的盯著她。他眼底是一片深邃的黑，就那樣沈沈的，看不出情緒的盯著她，像是要穿透她的眼睛，看到她心裏去。

黎嫣然只覺得這種壓抑感讓自己窒息得幾乎喘不過氣來，她捂著領口半靠在沙發裏，神色驚慌又迷茫：“我不明白，你，你和李嘉彤都……為什麽，為什麽還要和我……”

“和你幹什麽？”盛宇淩漠然的問了一句。

黎嫣然坐起來，低垂著頭，像是斟酌了一下詞句才說：“所以，我只是一個玩物是吧，對你來說，一點都無所謂，一點也不會影響什麽的玩物。”她頓了頓，才說出下一句，“召之即來，揮之即去。”

170不要妄想，你能離開我

盛宇淩笑了一聲，靠近過來，雙臂撐在沙發靠背上，將她環住：“是又怎樣。對你這種拿男人當跳板的女人，你指望我怎麽對你？”

後面幾個字，他說得雲淡風輕。說完俯身下來，高大的身影幾乎將她全部籠罩起來。

這種壓迫感讓黎嫣然心生畏懼，覺得自己幾乎無處可逃，她瑟縮著，沈沈喘著氣。

窗外的雨聲還在繼續，屋子裏的光線更加陰暗了。盛宇淩越靠越近，火熱的氣息吹打在她面頰上。他的臉一半都隱在陰影中，讓人看不透。

黎嫣然側過頭躲開一點，聲音微弱的說：“別這樣……你就沒有想過李嘉彤，沒想過她會怎麽想？”

“你和我都得到愉悅了，為什麽要在乎她怎麽想？”

他伸出手指從她面龐輕輕拂過，黎嫣然覺得自己皮膚都像是要被灼傷。她雙手緊緊握在自己胸前，縮成一團乞求著說：“難道，你就一點感情都沒有嗎？她既然已經是你的女朋友了，你對她就一點都不會愧疚嗎？”

“那你愧疚嗎？”盛宇淩語氣裏有種野獸低吠似的兇狠，“剛才你來見我的時候，想過要愧疚嗎？還有面對鄒亦恒的時候，你會愧疚嗎？”

她哽咽著沒有回答。

“既然如此……”他沒有說下去，黎嫣然感覺一只滾燙的手從自己上衣底下探了進來，碰到她的皮膚讓她像是觸電般的一陣顫栗。

眼淚無聲的落下來。她緊緊抓住他的手臂使勁推開：“我不要……不想再這樣了，讓我走吧！”

“讓你走？”盛宇淩挑挑眉，輕聲問，“我告誡過你什麽，黎嫣然，你都忘記了？你以為我真的會那麽輕易地，讓你離開？”

告誡？她突然想起那天在後山上，盛宇淩的那番話……反抗或者背叛，他說過要讓她吃不了兜著走。如今，她不單是反抗了他，而且，也算是“背叛”了吧……

可是這樣的關系，真的談得上“背叛”嗎？還有他說過的喜歡她的那些話，現在想來，都是莫大的諷刺。黎嫣然突然全身一陣乏力，不知該何去何從。

盛宇淩一把攔腰抱起她，走到裏面那間屋子，把她扔在了床上。

她驚惶失措的坐起身。盛宇淩站在床邊，脫掉了外套，又用力扯開領帶。

“不要，別過來……”她慌亂的喊了一聲，往後靠到床頭，蜷曲著身子驚恐的縮在那裏。

盛宇淩一把拽住她的腳踝，粗暴的讓她躺了下來。

“不想一會兒吃苦頭的話，最好是順從。”

和他四目相對，她從來沒有見過他眼裏有這麽可怕的神情。像野獸在靠近他的獵物，緩慢卻又威懾力十足。

她茫然的恍了恍神，盛宇淩已經近在咫尺，然後撲過來，死死地把她壓在身下，手中一層層的剝下她的衣服。

心裏一直在不停的吶喊，不行……不可以這樣，她無助的搖頭，一面使勁抵擋著他的動作，一面拼命護住自己。可面前的人，卻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的樣子。

“想想你和李嘉彤！真的要這樣墮落下去嗎？！你不能對我……”她聲嘶力竭的喊。

盛宇淩一言未發的低下頭，堵住了她的嘴。

熟悉的吻和熟悉的氣息籠罩過來，撩撥著她的心弦，挑逗著她的靈魂，竟然還是讓她忍不住想要沈淪。

她蹙緊眉，流著淚咬緊了牙關，伸出雙手抵在他胸前，使盡最後的力氣死命的抗拒著他，一拳一拳狠狠捶打在他的胸口。一副絕不會屈服的樣子。

盛宇淩皺起了眉，突然起身，一把抓住她雙手的手腕緊緊捏在手中，用另一只手將領帶慢慢扯了下來，然後一圈一圈的，纏在她手腕上，系緊。

雨沒有停的意思，昏暗的屋子裏，耳邊只有淅淅瀝瀝的聲音，整個世界都像是被隔絕開來。

黎嫣然不住的顫抖著，用最哀婉的語氣求他：“不要，不要這樣……李嘉彤……”

盛宇淩將她的雙手按在頭頂，輕輕“噓”了一聲：“這樣就很好，不要再想別的人。也別妄想，你能夠離開我……”

胸前的扣子被一顆一顆解開。

她癱軟無力的無法再反抗，盛宇淩的動作也變得輕柔了一些，俯身從她耳根一點一點吻下去。

這樣的狀態很奇怪，雙手被束縛著，感覺卻仿佛變得更敏銳了，他的每一個觸碰，都透過肌膚，讓她心裏一陣顫栗……不安又危險的感覺彌漫在心頭，卻又控制不住，想要交付的念頭。

“別嘴硬了，身體是最誠實的……你心裏，還是有我的吧？”

盛宇淩在耳邊喃喃說著，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。只是她已經無法思考，他到底在說什麽。被大雨隔絕的昏暗房間裏，她像是要被這種無聲的瘋狂所吞沒。

他進入的時候，心裏的那種切膚的痛和罪惡感像是要將她打入地獄。低沈的喘息聲在耳畔，不停刺激著她的神經，她真希望能夠失去所有知覺和觸覺，那樣是不是就可以……擺脫一切。

從深沈的夢裏清醒的時候，周圍一片漆黑。

黎嫣然趴在枕頭上想了一會兒，然後擡起頭看了看窗外，雨像是早就停了。身旁沒有人，她的雙手也已經被松開了。只是床上還殘留著的歡愛過的痕跡，告訴她一切，並不是夢。

揉揉惺忪的睡眼，她坐起身，柔滑的被子從身上滑下去，氣溫讓她立刻打了個冷戰。

不知道現在幾點。黎嫣然扭亮臺燈，剛準備再縮回被子裏，枕邊的一張字條映入眼簾。

字跡略有些潦草，她拿起那張字條，湊到臺燈的光線下，看到字條上寫著的是：“我有點事先走了，看你睡得沈就沒有叫醒你。給你留了一張卡，起床記得去吃點東西。”

放下字條，她果然看到枕邊，還壓著一張——運通黑金卡。

黎嫣然心裏有些訝異，用這個……去吃飯？拿起那張卡，不知為什麽，她心裏有點難受。

強行歡愛過後，給她留這個，是什麽意思呢？

171腕間的紅，心上的傷

看了一眼鐘，原來已經七點了。黎嫣然到浴室簡單沖洗了一下，穿上衣服拿好東西，往門外走去。

關門的時候，她又看了一眼這個房間，空氣裏還殘留著一絲熟悉的氣息，仿佛他並沒有離開多久。

沈默了一會兒，她關上門，轉身離開。

夜裏，卡爾頓酒店外的大街上，一片燈紅酒綠。大雨過後，地上殘留著水跡，空氣很清新，只是氣溫有點低。

黎嫣然背好自己的包，又將外套攏了攏，走下臺階。

正對著卡爾頓酒店的一家咖啡館的二樓，鄒亦恒坐在窗邊往外看了一眼，然後放下了手裏的一本書。

大雨將落地窗的玻璃沖刷得很幹凈，他喝了一口早已涼掉的咖啡，看著那個身形纖細的女孩從酒店出來，慢慢走到路邊。

她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，一輛沖過來的車差一點和她擦身而過時，無神的眼裏才閃現出一陣驚慌。

鄒亦恒透過二樓錚亮的窗戶，目光跟隨著黎嫣然的背影，一直到她走遠了，他才拿起桌上的手機，撥了過去。

鈴聲響了很久，黎嫣然突然意識到是自己的手機在響。她拉開背包，拿出手機看了一眼，猶豫了一會兒，最後還是接聽了。

“嫣然。”電話那頭的聲音依然沈穩又溫和。

聽到鄒亦恒的聲音，黎嫣然不知為什麽有種想哭的沖動。她握住話筒，調整了一下情緒之後，才對著手機說：“哦，是鄒先生啊，你好。”

鄒亦恒笑了一聲：“這麽客氣幹什麽。對了，你現在在哪裏？”

黎嫣然擡頭看了看四周，支支吾吾說：“我……我在世貿華宇。”

“吃飯了沒？”

“還沒有……”

“我正好也在附近辦事，一會一起吃個飯吧？就在那邊附近的麗思餐廳，行嗎？”

黎嫣然對著手機“嗯”了一聲，只聽那邊鄒亦恒說：“那你先去找個位置坐下，我隨後就到。”

掛掉電話，黎嫣然回頭看了一眼，他說的麗思餐廳就在身後不遠的地方，偌大的招牌在霓虹燈裏閃爍著。

周末的餐廳裏人流不算少，黎嫣然挑的是一個靠窗的位置，在店裏比較偏僻的角落，周圍還算安靜。

找到位置坐下等了沒多久，她就透過落地窗看到鄒亦恒到了。他將車停在餐廳外面，下車後小跑幾步，走了進來。

“鄒先生！”她輕輕揮了揮手，鄒亦恒往這邊看了一眼，笑了笑走過來坐到她對面。

“真巧，你怎麽也在這附近啊？”黎嫣然問。

“是很巧。我正想找你聊聊呢。”

“找我聊？”她心裏又有些忐忑起來。

鄒亦恒咳了一聲：“還是那件事。因為看到今天的新聞報道，所以，我去找盛先生，和他談了談你。”

原來是這樣，黎嫣然輕輕點了點頭，什麽也沒說。

“對不起。”鄒亦恒突然說。

黎嫣然有些訝異，擡眼看著他。

“也許我不應該插手這些事。我只是……作為一個朋友，想幫幫你而已。不會讓你覺得，有些唐突吧？”

“不不，”黎嫣然連忙搖搖頭，“我知道，你也是為我好。是我自己，太蠢了……”

頓了一會兒，她才又問：“那他，說了什麽嗎？”

“盛先生說，他會考慮和你解約的事情的。畢竟，他和正牌女友的關系已經公開了，再拖著你，有點不像話。”

聽到鄒亦恒這麽說，黎嫣然低下頭，看著自己放在桌上的雙手，眼圈又有點泛紅。

鄒亦恒沒有說話，安靜的看著她。她的傷痛，似乎能夠透過空氣傳過來，讓他心裏，也一陣無端的傷感。

她一直低著頭，盯著自己緊緊扭在一起的雙手。鄒亦恒突然瞥見她松松的衣袖下，雙手手腕間那一抹淡淡的紅。

面上雖然不動聲色，他心裏還是不由得訝異了一下。

盛宇淩。鄒亦恒暗自咬咬牙。

中午的時候，跟著黎嫣然到了卡爾頓酒店之後，他就一直在對面的咖啡館等著。盛宇淩是幾個小時之後離開的。雖然潛意識裏大致猜到了他們可能會做什麽……但，他沒有想到，盛宇淩會這樣對待她。

也許是早上的會面讓他遷怒於她？這讓他心裏有一點自責，是不是自己太急於求成了。也許他們之間的關系，比他認為的要覆雜，也許盛宇淩確實不會輕易的就放過她。

黎嫣然擡起頭，看到鄒亦恒有些出神的盯著自己的手，這才覺察到腕間那抹紅。像是突然碰到火似的，她立刻將手縮了回去。

鄒亦恒什麽也沒說，只若無其事的拿過菜單問：“你想吃什麽？”

點過東西，等服務員上了菜，黎嫣然才放松了一些。雖然一點胃口都沒有，但一整天都沒有吃飯，看到面前的食物，她還是意識到了，胃在抗議。

這是一家意大利餐廳，所以鄒亦恒點了意面和披薩，熱氣騰騰、顏色鮮亮的食物很誘人。黎嫣然不由得咽了咽口水。

鄒亦恒笑著說：“別考慮身材了，好好享受美食吧。”

他眼底的溫和和包容讓黎嫣然似乎暫時忘記了那些傷心的事。

像是很久都還沒有這麽痛痛快快的吃過一頓飯了。美食可以撫慰心靈，也許，真的有這麽一回事吧。

……

這個周末過後，離二十周年慶典只剩一周的時間了。

周一黎嫣然到公司的時候，驚訝的發現，李嘉彤也在。

還沒到上班時間，三樓的大堂裏，幾乎所有人都跑過來了，裏三層外三層將李嘉彤圍在中間，簇擁著她，嘰嘰喳喳問個不停。

現在，她和盛宇淩之間的事已經是眾所周知，大家也就不忌諱，想到什麽說什麽了。

黎嫣然站在門口，看著這陣仗不知是該湊過去好，還是悄悄躲開。正猶豫著，那邊鐘主編從辦公室走過來，一臉嚴肅的高聲對大家說：“好了，大家都散開開始工作吧。李小姐的任務也很重，大家不要纏著她了。”

看到人們三三兩兩的散開，黎嫣然才松了一口氣，簽完到，她轉身準備上樓。李嘉彤悄悄看了她一眼，然後跟了過來。

172正牌女友

“黎小姐。”

聽到李嘉彤叫自己，黎嫣然有點意外，停下腳步，轉過頭等著她。

其實，發生了那些事之後，她現在最不想面對的人，就是李嘉彤。而且之前那天在盛宇淩的半山山莊，被她撞見的那一回……李嘉彤對她，心裏應該也是有所猜忌的吧？

沒想到李嘉彤倒是大大方方的樣子，笑得一臉坦率：“我也要去樓上練習室，我們走樓梯好不好？”

黎嫣然遲疑了一下，然後點了點頭，和她並排著往樓梯間走去。

一早上大家都趕時間的擠在電梯前，所以樓梯間裏一個人都沒有。李嘉彤一邊往上爬一邊閑聊似的說：“其實，爬樓梯是很好的運動。像我工作那麽忙，有時候抽不出時間鍛煉，我就盡量利用這些碎片時間，活動活動。”

“難怪……李小姐看上去總是這麽精力充沛。”黎嫣然跟在她身後，一直極力掩飾著自己的忐忑和心虛。

李嘉彤站在樓梯上看了她一眼，笑道：“在這一行，隨時都暴露在大眾的目光之下，一直保持精力充沛，也是不得已的事。”

看到黎嫣然有些訝異，她才接著說：“一旦有什麽疏忽，就會立刻被人放大幾十倍的報道出去。”

黎嫣然有點不明白，這些話，她是隨口說的，還是特有所指。

很快，就上到四樓了。

練習室裏，大部分人都到了，黎嫣然和李嘉彤剛進屋，門外就響起一陣輕盈的腳步聲。一身得體職業套裙的江淑真走過來，探頭看了一眼，對李嘉彤笑道：“李小姐，你自己上來了啊，我還到處找你呢。”

李嘉彤只笑著點點頭當是回應她。

江淑真這才走進來，清了清嗓子說：“大家好，盛總讓我過來通知一聲，從今天開始，你們的訓練由李嘉彤小姐負責，慶典上還會和她一起同臺走秀。能夠得到李嘉彤的親自指導是很難得的機會，大家可不要手下留情，要把這位國際超模的經驗和精髓都學到手哦。”

話音一落，圍在四周的人都笑了起來。黎嫣然四下看了看，方妍站在角落裏，依然淡漠著沒什麽表情。

李嘉彤大大方方笑道：“其實我也是陳熙雯的學生，算是你們的學姐吧。大家師出同門，我也不會有什麽保留的。最重要的是，能在嘉麗二十周年慶典上奉獻一場精彩的走秀，樹立起嘉麗的新形象，就是最大的成功。”

“看來學姐對嘉麗的感情也不一般嘛！”

大家又一陣哄笑起來，黎嫣然側過頭看了一眼，能說這種話的，除了林沛兒也沒有誰了。

李嘉彤半開玩笑的對林沛兒比劃了個手槍的手勢，林沛兒配合著捂了一下胸口。

看到江淑真像是還有什麽話要說，拉著李嘉彤又走了出去，秦佑怡才戳了戳林沛兒肩膀，低聲笑道：“你怎麽這麽自來熟！”

“有什麽不熟的，都快成我們老板娘了！”

黎嫣然站在一旁，笑得有些僵硬。

看來，李嘉彤應該是看在盛宇淩的份上，又或者是盛宇淩親自邀請她，來為她們做指導，並且參加二十周年慶典的。剛爆出那樣的新聞，又毫不避諱的讓她參加嘉麗的慶典。他們之間的關系，是確鑿又昭然若揭了吧。

想到周末那場大雨中，盛宇淩和她在昏暗的酒店房間裏的那場迷亂，黎嫣然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。墮落、沈淪……所有這些都不能描述她此時的心境。而由他主導著的這一切，似乎遠沒有結束的意思。

門外，江淑真幹練的身影閃了過去，隨後李嘉彤也大步走進來。

明亮的光線下，她看上去那麽漂亮又令人倍感親切，一點架子都沒有，舉手擡足間又優雅又灑脫。她是盛宇淩的正牌女友，不管是身份還是地位，都是與他相稱的，他們站在一起，也那麽般配，就像是一道讓人賞心悅目的風景。可是，她卻……心裏不能控制的想著那些事，黎嫣然突然感覺一陣眩暈，幾乎要站不穩。

一上午的練習，她都在這種恍惚的狀態中，無法集中精神，腳踩棉花般。

在練習室的模擬T臺上，她不停的絆倒，姿勢錯誤，表情生硬。李嘉彤倒是並不氣惱，一直耐著性子輕聲細語的安慰，然後手把手指導她。可是李嘉彤越是這樣，黎嫣然心裏就越難過。

出的狀況越多，周圍的冷眼也越多，連林沛兒都忍不住問她，是不是覺得哪裏不舒服？好不容易捱到休息時間，黎嫣然幾步沖出練習室，往洗手間跑去。

站在鏡子前，她擰開水龍頭，捧著冷水洗了好幾把臉，才擡起頭，看著鏡子裏的自己。那張面孔，她像是不認識了一般。

蒼白的臉色，失神的眼睛，濕漉漉的額發沾在頭上，真是可憐又卑微。眼淚好像忍不住又要湧出來，她低下頭，緊緊閉上眼，想把淚水忍回去。

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冷笑。

黎嫣然心裏一驚，睜開眼，從鏡子裏看到，神情冷漠的在她身後的人，是方妍。

她眼裏一陣愕然。

方妍站在那兒一動未動，抱著胳膊盯著鏡子裏的她，一會兒才慢條斯理的說：“你也有今天。”

黎嫣然轉過身，和方妍四目相對，她眼裏的那種鄙夷和不屑，讓她心裏無比難受。

“現在你知道這是什麽感覺了吧？”方妍走近兩步，看著她說，“你從前的囂張呢？怎麽李嘉彤一來，你就這麽失魂落魄？”

“你要說什麽。”黎嫣然並不想和方妍多說一句話，只敷衍著問。

“我想說，沒有盛總撐腰，原來你也什麽都不是啊，就只知道哭哭啼啼了。正牌一來，你的那些小伎倆都不管用了吧？”

“什麽叫我的小伎倆？”

“哼，我是想提醒你，別太高看自己。他只是一時新鮮，玩了你兩天，你就飛上天了？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了是不是？現在李嘉彤來了，你應該也明白了吧，什麽叫飛得越高，摔得越狠。”方妍說著笑了笑，“怎麽，臉著地的感覺好受嗎？”

173你很像一個人

這些話像是在她本來就千瘡百孔的心上又戳了一刀。黎嫣然咬咬唇，壓住不停顫抖著的聲音，一字一句的說，“耍小伎倆的，是你吧。你怎麽知道，李嘉彤來，不是因為你？”

“怎麽會因為我？”

“難道不是因為你訓練大家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，能力又不足以在慶典上挑大梁，所以盛總才請李嘉彤來的嗎？！”

“你！”方妍沒想到她會這麽強硬，一時無言以對。

“自己工作範圍之內的事情被別人取代了，不先自我反省一下，我不知道你總盯著我，是什麽意思！”

方妍氣得眼睛瞪得老大，半天都沒有說出一個字來。

黎嫣然用手擦了一把臉上的淚珠，狠狠瞪了她一眼。

方妍卻突然笑了，一臉無所謂的說：“我知道我比不過李嘉彤，不過沒什麽要緊的。在嘉麗，我想贏的人，只是你而已。在盛總那裏，你已經輸得一敗塗地了。過幾天，二十周年的慶典上，我等著看你的精彩好戲。”

方妍說完，轉身走了出去。黎嫣然默默的站了很久，眼淚又不爭氣的流出來。

這就是嘉麗，光鮮亮麗，看上去外表華麗的嘉麗，於她而言，卻像是帶著枷鎖的牢籠。如果無法離開這裏，那麽，她就不得不用自己的方式，踏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了。

回到練習室的時候，黎嫣然已經擦幹了臉上的淚。方妍的話提醒了她，現在不是計較感情得失的時候。三天之後，該怎麽去面對那場走秀，她還不知道。也不清楚這幾天，自己能夠練到什麽程度。現在，去煩惱似乎已經沒有用了，只能堅定信念，盡力而為吧。

好在調整心態之後，加上林沛兒、秦佑怡的鼓勵和李嘉彤的悉心指導，下午狀況出得少了一些。

太陽漸漸西沈，練習室裏明亮的光線也慢慢變得柔和。中途休息的時候，大家都四散開。黎嫣然站在窗邊，歇了一會，剛擰開一瓶水，李嘉彤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。

“感覺怎麽樣？”

她回過頭，見李嘉彤站在身後沖她笑著，夕陽照在她蓬松的長發上，發梢像是籠罩在一層橘黃色的光裏，眼睛裏明亮又澄凈得一塵不染。

那種氣質有一瞬間，讓她都有點怔住了。半天黎嫣然才說：“還好……”

“介意嗎？”

聽到李嘉彤這麽問，黎嫣然這才註意到，她手裏夾著一支細細的香煙，便搖了搖頭。

其實有些不能理解，她這樣的人為什麽要去抽煙，也許……是因為和盛宇淩在一起那麽久，被他熏陶和帶動的吧？

李嘉彤姿勢嫻熟的點燃煙，便靠在窗臺上望著底下的車水馬龍，漫不經心的一邊吐著煙圈，一邊說：“其實不必太緊張，只是一場表演而已。大家想看的，並不是你有多專業。”

她說著，轉過頭望向黎嫣然笑了笑：“只要腳下踩穩一點，別摔倒，就什麽事都沒有。”

原來李嘉彤是想寬慰她，黎嫣然心裏一陣感激：“謝謝你，我會盡力。”

“你在嘉麗多久了？”李嘉彤突然問。

“快半年了吧……”

“哦，對。上次我來拍片，那時你才剛來吧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我對你印象很深啊，一直記得。”

黎嫣然心裏一陣不安，不知道李嘉彤為什麽會突然說這些話。只是看她的樣子，似乎並沒有別的意思，便淺笑著說：“那時我只是一個新人，什麽都不知道，讓你見笑了。”

“不不，”李嘉彤擺擺手，想了一會兒笑道，“我只是覺得，你很像一個人……”

“像一個人？”黎嫣然有些迷惑不解。

“算了，不說這個。”李嘉彤彈彈煙灰，轉移了話題，“你喜歡當模特嗎？”

“還算……比較喜歡吧。”

“呵呵，沒說實話吧。就算是我，現在也不能說就有多熱愛這個行業。”

黎嫣然愕然：“為什麽啊？”

“因為太辛苦了啊。”

“嗯？”

“永遠和冰淇淋、蛋糕、烤肉、炸雞絕緣，這樣的日子太難熬了。”

她在柔和的陽光下笑得爽快又坦然，黎嫣然也不由得笑出了聲。對啊，光是這一點，就很難讓任何一個女孩子去喜歡吧。

不知為什麽，雖然也沒有說什麽重要的事，但和李嘉彤閑談了一番之後，她感覺自己心裏似乎敞亮了一些。不管怎樣，生活也還是要繼續，不是嗎。

休息時間結束，大家陸陸續續又聚集起來，接下來的練習時間，黎嫣然心裏一直在想一件事，一件必須去做的事。

快下班了，趁所有人都在換衣服，沒有人註意的時候，她從自己背包裏翻出那張運通黑卡，放進口袋裏，然後乘電梯，上到了29層。

穿過那道玻璃門，往盛宇淩的辦公室走去的時候，她一眼就看到本來空空蕩蕩的門外，多了一張辦公桌。江淑真正收拾好桌上的一疊紙站起身，像是準備離開。

看到她走過來，江淑真臉上略微有些訝異，但馬上就變成一張帶著職業微笑的臉：“是黎……”

“黎嫣然。”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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